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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艾乐 :七年之痒

Remedy

头衔: 海归少校

性别: 性别:女

加入时间: 2006/02/10
文章: 84

海归分: 21252

标题: [分享] 艾乐 :七年之痒 (1046 reads) 时间: 2006-4-28 周五, 03:46

作者：Remedy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滔滔，滔滔。”

于绍兰拉开防盗门走进玄关将头探进客厅喊着儿子的小名，一般这个时候，正看动画片的儿子会倏地从沙发的深窝里跳出来，鞋也不穿扑进于绍兰怀里，“妈妈，你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于绍兰变戏法般从皮包里掏出些糖果或者玩具，孩子便兴高采烈地冲于绍兰嚷嚷妈妈真好，然后拿了玩具或糖果重新跳进沙发里，继续去看电视。于绍兰往往幸福地看一眼滔滔，然后便会转身走进洗手间，换上拖鞋和睡衣，走进厨房里开始忙活。

奇怪的是，今天于绍兰连喊两声，并没看到滔滔从沙发里跳出来，也没听到滔滔童真的喊叫，于绍兰一怔，扭头看看防盗门，自己进来后门已经关上了。于绍兰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把皮包放在鞋柜上继续走进里面的卧室，左张右望看了看，确信孩子和丈夫还没回来，这才重新返回玄关处，推开洗手间的门换鞋换衣服。于绍兰一手扶墙，一手弯腰脱下一只鞋来倒了倒，鞋子里面进了砂粒，因此于绍兰总感觉今天走路特别隔痒。偏偏今天事情多的出奇，平日里闲散无聊至及的办公室居然人来人往，于绍兰始终没能腾出空来磕出砂子。忙来忙去，就给忘记了。

换鞋的空当，于绍兰瞥见洗手间镜中的自己，乍一看去，还是年轻圆润的一个女人，不过，细细地看，便发觉眼角处斜斜横了几条皱纹。于绍兰凑近镜子，试图数清楚皱纹的条数，不料却从鬓角的黑发中发现了一根若有若无的黄发。于绍兰对着镜子将这根头发拨拉出来，用大拇指和中指轻轻捏住。于绍兰知道黄发过些日子便会变白，先是这一根，然后传染周围的头发星星点点，再过后，花花地便白了一片。好在于绍兰并不吃惊，毕竟也三十年纪了。只是，突然看到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黄发，于绍兰还是有些不习惯。日子过的真快，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于绍兰感觉自己象端坐在火上的饭锅，熬久了，新锅也变成旧锅。日子便如锅里的粥，开始还水是水，米是米，清爽得干干净净，熬的时间长点，便分不清哪里是米，哪里是水。用勺搅和一下，水和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了。

于绍兰这么想着，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瞥见脸盆里堆着孩子丈夫的衣服，于是端到洗衣机旁，打开进水管搁上洗衣粉，将内衣捡出来泡在另一个盆里，其他的一谷脑倒进去。于绍兰倒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洗衣机盖板上有些字被水浸泡的有些模糊，于绍兰低头凑近去看，上面写着，小天鹅爱妻型几个字。于绍兰忽然想起结婚前买这台洗衣机的时候，丈夫攥着于绍兰的手说，我老婆这么细嫩的手，怎么会是洗衣服的手？于是丈夫动用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了这台全自动洗衣机。于绍兰抚摸着那几个字，恍惚之间似乎感觉到丈夫当年的爱意，他将她的手攥的那么紧，那么恋恋不舍，那么珍爱如宝，于绍兰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抬手擦一下，走出洗手间拐进厨房做饭去了。

一家人一天的生活这才真正开始了。

于绍兰一家生活的很有规律，象事先被规划好，于绍兰和丈夫孩子不过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落实。早晨一家人七点起床，于绍兰督促滔滔穿衣服洗脸刷牙收拾书包，忙活完孩子又开始忙活自己，洗漱化妆熨衣服。丈夫收拾停当抽空扫扫地板，不干净的地方用墩布拖过，看时间差不多，赶紧招呼滔滔去幼儿园。于绍兰跟在丈夫孩子身后下楼，冲着丈夫和孩子的背影嘱咐一句骑摩托车慢点，就急匆匆地去赶公交车。中午于绍兰在单位外面的小摊上随便吃点，有饭局的时候也跟同事们一起去热闹，孩子在幼儿园，不需要于绍兰惦记，丈夫几乎中午都有饭局，如果不是周末，一家人难得中午见面。所以，每天只有晚饭的时候，一家人才能见一面，吃饭收拾看电视聊天说话，没多大功夫，就该洗澡睡觉了。于绍兰总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很少，她常常想跟丈夫聊点儿什么，就象谈恋爱的时候那样，一说几个小时，可她长张嘴，却不知道该跟丈夫说点儿什么，家长里短的话语总显得那么僵硬，没有于绍兰想要的那种温情。于是，于绍兰只好不说，边看电视边做点儿什么活计。偶尔电视里出现一点儿新奇的东西，于绍兰和丈夫评论几句，感觉事不关己，很快就没有了话头。这样的日子过的有些机械，于绍兰却想不究竟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有时候，于绍兰感觉自己犹如一个齿轮，而日子却是另外一个齿轮，自己拼命地想让自己的齿牙和日子的齿牙吻合起来，总也赶不对舞步，偏偏两个齿牙针锋相对。于绍兰有时候感到特别累，总想躺在草地上休息，可是她始终象不出来究竟为什么累，那种疲劳象心底里汩汩外涌的泉水，隔些日子，就会冒出些疲塌的汁液。于绍兰边淘米边从厨房里望到后面楼一溜窗户，也许，每个窗户里面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过去的于绍兰不是这样的。虽然于绍兰才是中专毕业，分配的单位并不是很好，可是她能感觉到，那时候自己的魂儿真正在自己身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必在乎别人的脸色。于绍兰家教一直十分严谨，于绍兰也不记得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在别人眼里，于绍兰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懂事，文静，喜欢看书，不声不语，挺有主意。在自己眼里，于绍兰也把自己看作一朵花，不是特别艳丽，却也醒目出众，所以于绍兰憧憬的未来生活，和她书中的主人公一样，浪漫而幸福，温暖而漫长，日子浸润的甜蜜根本不需要你匆匆忙忙地追逐，你有的是时间细滋慢品。

和丈夫结婚的时候，于绍兰还不满二十三岁，严格的说，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现在于绍兰总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坚持两年，为什么那么快就步入婚姻的围城。于绍兰觉得倘若自己再坚持两年，现在的日子肯定不是这样毫无生机。可是无论于绍兰如何捋这头绪，总也回忆不出问题的症结，结婚的头绪在于绍兰手里，捋着捋着就消失，找不到头儿了。于绍兰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嫁了人，稀里糊涂地生了孩子，稀里糊涂地跟丈夫过了七年日子。

结婚第二年怀上滔滔，第三年滔滔出生。因为于绍兰骨盆狭窄，不得不做了剖腹产。提起滔滔，于绍兰感觉自己付出了特别多的辛苦。然而丈夫似乎并不理于绍兰的情，似乎没有于绍兰，丈夫照样可以得到和滔滔一样聪明的孩子，或者说，没有于绍兰，滔滔照样是他的儿子。于绍兰想到这里便觉得委屈，感觉自己青春宝贵的几年，偏偏葬送在这样一个倔强的男人手里。有时候，于绍兰想起当年追求自己的那些人来，不知道这些人现在过的是否和自己一样糟糕。于绍兰把这些人和丈夫在心里比来比去，每个人到最后的命运都是不如自己的丈夫好。于绍兰有些丧气，重新在心里比过去，甚至在某个细枝末节的地方夸大对方的好处，试图获得令人吃惊的结局。到最后于绍兰还是很灰心，于绍兰看不出丈夫的优点，可到最后丈夫总能从众多的追求者中胜出。近几年，于绍兰似乎把这个当作一个游戏，她无一例外地成为故事的主人公，然后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斡旋，看着他们为自己憔悴，为自己心焦，为自己忧虑，有时候于绍兰感觉过去的人有些厌烦，勇敢地将一些心仪的同事或者朋友加入角逐中来。丈夫则不知在那个环节出现在于绍兰的故事里，木讷憨厚，貌不起眼到最后依然出人意料地获得胜利。于绍兰一次次地从心里驱逐丈夫的影子，丈夫的影子象他倔强的性格一样，顽强不屈地占据于绍兰心里的一点空间。

丈夫和滔滔快七点的时候才闯进家门。在此之前，于绍兰已经在阳台上眺望了好几次。尽管于绍兰打丈夫的手机已经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广场玩耍，于绍兰心里总也不踏实。每天回家看不到滔滔，于绍兰就感觉自己的圆圈缺了一块。于绍兰也说不清楚自己担心什么，孩子和丈夫在一起，于绍兰并不担心孩子的安全，丈夫还算是一个心细缜密的男人，有时候照顾孩子，比于绍兰还认真。可是于绍兰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去窗口望。然后回到厨房，盯着锅里的粥发呆。难道，自己和丈夫、孩子就是这锅里的粥，无论如何都分不开了？

倘若你问于绍兰还爱不爱丈夫。于绍兰自己也会摇头。所以于绍兰并不相信自己离不开丈夫。结婚前几年和丈夫恩恩爱爱，吵吵闹闹，日子过的琐碎但是饶有兴趣。于绍兰也不记得和丈夫的裂痕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越吵次数越多，越吵越生气。有时候心里郁闷，总想找个人大干一场，似乎自己的气愤就是一盆水，而丈夫就是接纳这盆水的水塘。于绍兰一直认为，不大度的男人是不值得爱的男人。于绍兰和丈夫谈恋爱的时候，还始终都在提醒自己。最终结婚后，于绍兰也纳闷，丈夫怎么会如此的小肚鸡肠？书上说，女人是需要哄的，于绍兰也觉得，自己是需要哄的。偏偏丈夫不知道怎么哄女人，他是真的不知道，于绍兰生气的时候，眼睛斜斜地看着丈夫，期望他走过来，把自己抱在怀里，象抱着孩子一样抱会儿。于绍兰期望的情形总也没有出现，最初她一次次的告诫自己原谅丈夫的粗心，到最后一点点儿的失望。等对丈夫的期待象气球一样一点点儿散尽空气，于绍兰开始变得针锋相对、蛮不讲理。丈夫说句话，于绍兰便不由自主地去抢白几句，有时候于绍兰也吃惊，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尖刻。言来语往，最初的争吵变成大吵，变成生气，然后变成愤怒，等到有一日双方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动起手来，于绍兰感觉天塌了一般。丈夫怎么能打自己呢？丈夫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跟这样的人过日子还有什么劲儿呢？于绍兰想抱起孩子来走出门，她的腿重如注铅，怎么也抬不动。于是于绍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模样地号啕大哭。

后来于绍兰想到过离婚，于绍兰跟丈夫协商谈论，她觉得，丈夫总会在某个拐弯的地方，想起她于绍兰的好来，然后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好好地象从前那样珍爱她。可是丈夫也真生了气，闷闷的一言不发。于绍兰先是提出要孩子，丈夫不肯。滔滔是丈夫的命根子，丈夫宁可丢失自己，也不会让滔滔离开自己身边。于是为了孩子再吵再闹，闹累了，于绍兰对丈夫说，你给我二十万吧，我一个人离开。于绍兰从内心里厌倦了这种婚姻，早丢弃或许可以早跳出。丈夫气愤地无奈摊手，家里就这么多的财产，房子什么的你都可以拿走，滔滔归我。于绍兰忍耐不住，把滔滔抱在沙发上问滔滔你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然后趴在床上大哭，整个晚上都不理丈夫。

无论头天吵的如何激烈，第二日于绍兰总会没事一样去看看父母。父母问起滔滔，于绍兰推托说滔滔去幼儿园了，等周末再带滔滔过来。于绍兰唯恐丈夫周末在父母面前提及吵架的事情，丈夫却不说什么，倒是滔滔嘴快心直，偷偷地跟姥姥告状说爸爸妈妈吵架了，父母把于绍兰叫到屋里问问情况，然后将于绍兰狠狠地批评几句。于绍兰心里郁闷，却说不出什么，难道都是我的错误？回到家里，于绍兰忍不住找个理由发泄出来，于是又吵的天昏地暗。

以前让于绍兰欣慰的是，无论两个人如何吵架，到了晚上总能和好。于绍兰轻轻地挑拨一下丈夫，丈夫便生龙活虎起来。事后于绍兰依偎在丈夫怀里数落丈夫的不是，丈夫一面赔笑，一面跟于绍兰道歉，保证下不为例。下不久就来来，两人反反复复。终于一次剧烈的争吵之后，丈夫一怒之下，去外地工作了半年。于绍兰一个人带滔滔熬过半年等丈夫回来，一切都变了。先是双方不再争吵，丈夫对于绍兰越来越客气。原来还经常提醒于绍兰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现在几乎什么都不说了。随后便是夫妻的事情，丈夫似乎对于绍兰不再感兴趣，晚上孩子睡了于绍兰找丈夫，丈夫也应付差事一般，显得粗鲁而急迫，草草了事。于绍兰有时候怀疑丈夫有外遇，可是丈夫早出晚归，准时准点，显然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机会。有时候，于绍兰问丈夫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丈夫没有肯定，但是也没有否认。在于绍兰面前，他似乎丧失了语言能力。这种能力只有在孩子面前，才显得那么蓬勃活力，滔滔不绝。丈夫更多地和孩子在一起，即便是晚饭后，也经常和滔滔下楼去玩，于绍兰本也想陪孩子出去，看丈夫爱搭不理的样子，便赌气在家里看电视。有时候丈夫回家看什么都没收拾，也忍不住数落两句，于绍兰丝毫不肯让步，乘机反击，并把过去的事情抖落出来，常常是丈夫摔门而去，或者两人各睡各的。第二日醒来当着滔滔的面，装做无事人一般，似乎已经忘记了。

有些事情于绍兰忘记不了。于绍兰总想找人说说。这个时候于绍兰却发现，结婚几年来，过去的朋友都疏远了。于绍兰慨叹自己命苦，把精力放在丈夫孩子身上，却落的如此结局。于绍兰试着打一个电话给其中一个好友，对方却高高兴兴地跟于绍兰说一堆孩子丈夫的乐事。于绍兰忍住不耐烦听对方说，心里却在冷笑，走着瞧吧，日子还在后头呢。

日子不紧不慢地走，于绍兰有些焦急。这样的日子，走到何时才是尽头？后来于绍兰索性也懒的想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呢？于绍兰开始劝说和开导自己，这种劝说的结果起到了一些作用，于绍兰的话开始少了，丈夫的话开始多起来，并且丈夫还明显地逗于绍兰笑。那天丈夫讲了一个十分拙略的故事，于绍兰其实听过无数次，但从丈夫嘴里再说出来，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于绍兰笑的花枝乱颤，笑的情不自禁，笑的泪流满面，滔滔在旁边拍着手说，我妈妈笑的真漂亮，我妈妈笑的真漂亮。丈夫看于绍兰笑了，晚上主动过来骚扰，生龙活虎仿佛回到刚结婚的日子。于绍兰在丈夫睡熟后掩面泣哭，谁知道，明天是个坏日子，还是个好日子呢？

作者：Remedy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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