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t 1st, 2007<原> 唐诗二首: "牧童杏花" 和 "北极南溟" —- 兼怀小友ZH/歆天
唐诗二首: "牧童杏花" 和 "北极南溟" —- 兼怀小友ZH
我的一个小朋友ZH前不久去世了, 享年三十二岁。 他死于癌症, 从诊断到去世两个月, 没有留下儿女。 ZH是从北方农村一路考出来的, 博士毕业还不到三年。 他父亲在一个亲戚的陪同下来美, 前几天老人家带了他的骨灰回国了。 一次我听到他父亲与亲戚用方言说话, 他父亲几次说: "我死了, 谁可给我烧香家?" 人生有一些伤痛是永远无法紓解的, 我想, 丧明之痛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由现实里的死亡, 而想到文化里, 历史里的死亡。 劝慰遭遇丧子之痛而哭瞎了眼的师兄弟子夏时, 曾子是这样策略地开口的: "女何无罪与?女何无罪与?……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也." 子夏居然也就听进去了。
又想到老蒋的侍从医生熊丸写的老蒋去世时的一些情况。 据熊回忆, 老蒋去世前几天, 命人给他读一首有关清明的唐诗, 熊是这样写的: "….. 蒋先生过世的前几天,兴致还很高的时候,常找一位四川护士罗小姐替他读唐诗。他一直很喜欢唐诗,但就在那几天,先生突然要罗小姐为他读“清明”诗,罗小姐翻了翻书,发现题为“清明”的唐诗有两首,一首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另外一首则是古诗。先生就是要罗小姐替他读这首“清明”古诗,而且还连读了好几遍。我当时记得很清楚,现在虽不大记得,不过我记得它最后几句的意思是:“任何事都不必看得那么多,最后还不都是一堆荒土。"
熊丸不记得那首唐诗, 我却记得。 那首诗是宋之问的 <途中寒食>, 共八句:
马上逢寒食,途中属暮春。
可怜江浦望,不见洛桥人。
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
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
熊丸医生的人文修养不错, 宋之问的 <途中寒食> 殷殷劝人不必将功名利禄看得太重, 整个调子跟旧约 <圣经> 所罗门的 "传道书" 一致。
唐诗里两首有关 "清明" 的诗流传最广: 一首是宋之问的 <途中寒食>; 另一首流传更广, 是杜牧的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两首诗调子虽不同, 境界都很好, 而且都浅白好读, 便于流传。
我个人对这两首诗的认识,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 经历了一些转变。我在这里粗略地谈谈, 与有同好的朋友分享。
小时候记性好, 喜欢背颂。我运气也不坏, 总能循序渐进地找到相应层次的人指导。 这样一个选题一个选题地背过来, 渐渐地也形成了自己的一点判断能力和个人倾向。我比较喜欢有关 "清明" 的诗词, 觉得一边背颂一边在春日的田野上撒欢儿很过瘾。这个阶段, 我更喜欢 "牧童杏花", 原因可能是对牧童的认同感强一些, 也可能因为 <寒食> 诗中 "江浦,洛桥, 北极,南溟" 这些意象对年青人来说有一点生僻。
然后上了大学读文学, 诗酒风流, 还是喜欢 "牧童杏花" 多一点。有一次趁清明到另一个城市会一位很漂亮的文友, 特意带了杏花村的 "竹叶青"。那天下着小雨, 我们在一个人不多的街道上的一家小馆吃饭, 我笑吟吟地将出"竹叶青", 我们聊了很久, 花了很长时间彼此给对方背诗以显示自己博学多才。 背了哪些诗, 我现在已经全忘了, 记得的是我们默契地彼此都没有背 "牧童杏花"。 还有一首诗应时应情应景, 我觉得十分相宜, 当时很想背, 却因脸皮薄犹豫再三没有背给漂亮女孩听, 所以至今记得。 多年后有一次见到这位文友, 说起这首诗, 我们都愉快地笑了, 可能因之还多吃了一点菜:
芳草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周。
兴逐乱红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矶。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红。
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我这位漂亮的文友现在仍然很漂亮, 而且添了风韵, 作电视主持, 作制作人, …… 围着她转的各色男人仍然很多, 只是她不大写东西了。
再后来, 圈子大了, 清明节仍然踏青什么的, 却不再 "背" 诗, "朗" 诗了(我们一般管高声唱出别人的诗作叫"背"; 高声唱出自己的诗作叫"朗"), 偶尔有人在清明这样的场合"背", "朗", 我们就笑他。
近几年, "马上" "途中" 比较多,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 也属正常。问题是, "马上" "途中"一多, "马上" "途中"这种情感范式渐渐地就沉淀进入了自己的心灵深处, 成为我精神景观的一部分。在这样的精神和情感背景下, 慢慢地觉得 "北极南溟" 对我的吸引力赶上并超过了 "牧童杏花"。
ZH小友, 你我现在人天相隔, 是真正的"北极南溟", 请你在你的世界里稍做停留, 让我有机会拿我的 "牧童杏花" 奉上给你。
August 1st, 2007 at 1:52 am
标题:白发人不该送黑发人
——双塔奇谋里希尔顿王的话。
尔后画面里出现了永志花……
竹叶青不能怡情呀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应婆娑。
尔后,你剩下的只有唏嘘。
清明时节,一杯香茗,尽品个中百味。
August 1st, 2007 at 2:01 am
标题:以前也经历过一些生生死死, 这次竟有点悲如切肤, 不能自持!
August 1st, 2007 at 2:11 am
标题:悲由心生,最近屡次的“我顶”就能看出了。文中没有看见“永志花”,估计,你还会不能自持一段时间
August 1st, 2007 at 2:14 am
标题:所幸有你这样神交的朋友!
August 1st, 2007 at 3:44 am
标题:这后半段故事要是让你那漂亮的朋友现在听听
一定是感慨万千哦
OOPS, 也许不一定!
August 1st, 2007 at 3:50 am
标题:每次见她, 都感觉她味道很足, 是真正的长袖善舞……
August 1st, 2007 at 4:40 am
标题:难怪你整出个“社火明灭”
我还感叹你的文学天才,凭空做出愁苦态来,原来真是有感而发。还是笑狮子眼尖。
忆起大学毕业,先送女友回乡,再回到校园,收拾自己的行装。晚上不自主地走到女友的宿舍门前。那薄薄的一扇门紧闭着,门后曾经的佳人和欢声笑语,从此不再。天各一方,缘何以续,怅然欲泣。
以前还笑话毕业经年的学长回到校园,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抚墙哭泣。现在才能理解那人的心情。
所幸后来我们虽辗转多个城市,却始终能够在一起,不用我回校去抚墙了。
自觉不适合去葬礼,脸上总是一副微笑模样,不论心情如何。去了要被人侧目的。
劝你还是不要负面的心理暗示太多,虽然对做好诗有益,对身体却是有害的。
August 1st, 2007 at 5:20 am
标题:感谢我兄体念! …… 你我唱和"社火明灭"时, 我尚不知ZH的死讯。唯如此, 更让我有一语成谶的无奈。
August 1st, 2007 at 5:38 am
标题:无话可说
August 1st, 2007 at 11:25 am
标题:乱七八糟的事儿堆在一起,更显出伤感
August 1st, 2007 at 1:27 pm
标题:女何有罪与?
那首诗,如果不一定是唐诗,也许是这一首?
清明 黄庭坚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心不公侯。
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看着更象:“任何事都不必看得那么多,最后还不都是一堆荒土。\"
字是搜出来的。我只有看的份,写不来的。
August 1st, 2007 at 8:21 pm
标题:好境界! 小兄弟不用担心, 你称呼我老兄没错的…
August 1st, 2007 at 8:24 pm
标题: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老兄你看得起我。。。。感激不尽
August 1st, 2007 at 8:46 pm
标题:冥冥之中自有定夺
也许不是谁能改变的。
remember without sadness.
August 1st, 2007 at 8:52 pm
标题:人能改命,否则还修行什么啊。
August 1st, 2007 at 8:55 pm
标题:谢谢风兄……字面上黄诗也很接近, 但老蒋(甚至熊丸)时代的人, 他们开蒙时, 讲究音律的 …….
谢谢风兄……字面上黄诗也很接近, 但老蒋(甚至熊丸)时代的人, 他们开蒙时, 讲究音律的, 他们一般不会把律诗和古诗搞混. 不过, 时间间隔很久远了, 熊也可能记错律古, 但大体意思应该在那里了.
风兄, 我不知道你感觉如何, 我一直以来不很喜欢黄的诗和画(他字不错), 尽管他名气大大的, 甚至一个时期凌驾在大苏之上. 其原因, 可能与我个人的 internal wirings 有关, 我的审美情趣好象不允许我喜欢黄.
就拿这首黄诗来说, 一样是表达一种对人生虚无的感叹, 我觉得黄写的拘执一些. 这种诗, 主题就是洒脱一路的, 再以洒脱的文风出之, 似乎更对路些……
你知我知, 聊博一嗔
August 1st, 2007 at 9:01 pm
标题:谢谢! 我们去年还一起跑步, 他体力比我好…
August 1st, 2007 at 9:04 pm
标题:满腔热血酬知己,一双冷眼看世人。
August 1st, 2007 at 9:11 pm
标题:think this way
he went to heaven where every good guy is supposed to go in the end of the day. he retired overthere
then you may feel relieved for him.(ur feeling of sadness might be reduced as well because it’’s both sad and happy for him. don'’t you believe so?)
August 1st, 2007 at 9:13 pm
标题:不能前行时退一步海阔天空
并不是不需要努力了
August 1st, 2007 at 9:25 pm
标题:thanks, I appreciate your consideration and kind words…
He was a beliver, sounds like you r 2, r u?
August 1st, 2007 at 9:36 pm
标题:should say yes.
August 1st, 2007 at 9:50 pm
标题:then at least we have one thing in common, bro
August 1st, 2007 at 10:03 pm
标题:understand
… … …
take care of urself
December 19th, 2007 at 8:28 am
标题:“清明时节雨纷纷”,另外一首则是古诗
其实第一首是绝句,第二首是近体。
如果熊先生说那是古诗,算是一个医生级别的错误。你却不能犯这个错误啊。